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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:冷血的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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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常在酒樓飯館賣唱的,多半唱些綿軟小曲,甚至有人為多賞錢唱些淫詞艷曲的,博得客人歡心。少女一開口,卻是清朗婉轉,唱的是坊間流傳的新詞,顧長明在開封府的時候還聽過一兩回,遠遠不如眼前這個唱得好。

雅間中的人紛紛停了聲音,只聽她合著牙板的調子,出谷黃鸝般唱完一曲。旁邊的人都聽得回不過神,顧長明輕輕擊掌,取出銀子放在旁邊的小鑼上。

少女看他出手這麽闊綽,正待再唱一曲,被顧長明阻止了:“這樣好的嗓子,也要衡量著保護好了。不要貪圖賺多了,回頭嗓子一倒,到時候後悔莫及。你拿了銀子收工便是。”

旁人本來是不依的,這麽好聽誰不想多聽幾曲。但是出錢的是大爺,顧長明如此說了,誰也不好負了他的美意。

“老頭子走過這麽多地方,能這樣說話的,也就是這位公子了。不是凡人哪,小鳳還不趕緊給公子行謝禮。”老頭把二胡重新背起來,“公子說的是,小鳳的嗓子是吃飯的碗兒,不能太糟踐了。”

戴果子聽他說出小鳳兩個字,方才猛地一拍腦門。他就說這父女兩個看著眼熟,原來那次出城的時候,他們正好進城,差點相撞在了一起。可不就是正面見過。

他這次沒有和顧長明拗著來,等父女兩個走了,蹭到他身邊問道:“你不是眼力好嗎,那能說出這兩人是個什麽來歷?”

顧長明修長的手指轉動手中的酒杯,低聲笑道:“你不是最擅長模仿別人說話的口音,聲調,方才唱的那支曲子,你可曾學會了?”

本來就是一句戲謔的話,沒想到戴果子的臉色一變,甩手就走。

胡文丘一看不對勁,連忙撲上去把戴果子給攔腰抱住了:“果子,他不知道的,你別氣,你別氣。”

顧長明差點看傻眼,他知道因為自己長留不走的緣故,戴果子心裏不痛快。這種不痛快在顧長明眼中就是流於表象的,並非真的不合。怎麽他剛才一句話,戴果子直接翻臉,像是觸了他的逆鱗一般。

“顧公子是不曉得其中緣故,果子善於模仿別人說話,卻天生五音不全,唱什麽都不在調上。顧公子還讓他來學唱曲,他以為是故意譏諷他,所以才翻臉了。”老拳是個實誠人,見不得自己人打自己人,連忙跟著胡文丘一起,把戴果子好言勸了回來。

戴果子臉上抹不下去,板著一張臉,自己和自己生悶氣。顧長明知道自己無意中揭了他的短處,倒是有些不好意思,輕咳一聲道:“你剛才問那父女兩個的來歷。那少女雖然盡量說的是官話,口音裏還是掩不住從江南之地而來。兩人的日子過得不好,女兒穿戴的還算齊整,那老者衣服袖口,褲管都有磨損。兩人吃的是開口飯,要見百家人,可見是手裏十分拮據了。即便如此,父女兩人剛才看到大額打賞,也不像是貪戀銀錢的人。”

戴果子果然在細細的聽,臉色和緩了不少。他是很願意聽顧長明說這些,因為這一招實在厲害,由不得人不信服。

顧長明微微一笑道:“我剛才想了,還有個可能。兩人壓根沒有把這點銀子放在眼裏。”

胡文丘不認可的嚷嚷起來道:“顧公子方才一出手就有二三兩銀子呢,這樣賣唱的三五天甚至十天都賺不到這些,怎麽會不放在眼裏,我看是歡喜傻了,生怕你後悔藥收回去,才忙不疊的跑了。”

顧長明喝一口酒,沒有再往下說了。雅間中的氣氛被他一分析,融洽了不少。戴果子又找他確認了下,是不是前幾天撞見過的那一對父女?

“自然是的,又是二胡又是瞎子,還出來賣唱的,沒有這麽巧合的道理。”顧長明的話語收斂,耳中分明聽到有十分急促的腳步聲,從一樓疾步而上,“有人來了,找我們的。恐怕今天不能接著喝了,果子收拾一下,準備走人。”

戴果子嘴巴動了動,想說這到底是誰家的地盤,我還沒開口呢,你就說要走了。他站起來走過去,徑直把房門一開,外頭是熟人衙役石路子跌跌撞撞的過來,差點一頭紮他懷裏。

“果子,果子,出事了,大人著急找你們回去。別喝了,快走吧。”

戴果子面癱狀轉過頭去看顧長明,行,你厲害,又都給你猜中了。顧長明長身玉立而起:“早就結賬了,大夥兒一起回縣衙看看,到底出什麽事了?”

“你不是什麽都能猜得中嗎,怎麽不猜了。”戴果子邊和他鬥嘴,邊比誰都跑得快。

顧長明的動作絕對不慢,緊貼著戴果子,前後並行下樓了:“這事兒連通風報信的都不知道,沒邊沒際的,我能怎麽猜?”

戴果子一聽這話,回頭去找剛才摸過來的那個石路子,手指勾著他的衣襟,把人提到自己面前:“大人只說很急,沒有說是什麽事兒嗎?”

“大人沒說,我也沒敢問。”石路子順手把桌上的半只燒雞給順手牽羊了,還沒來得及吃一口,脖子就被戴果子給掐住了。

還真是和顧長明說的相差無幾,戴果子又追著問道:“是又死人了嗎,還是又人吃飽飯沒事幹,參了大人一本?你好歹給點線索,沒頭沒腦的就說得好像縣衙屋頂都燒起來了,誰信啊。”

“沒死人,也沒人告狀,但是大人的臉色很難看。果子你別問了,這事兒恐怕只有你敢問,我們實在是沒這個膽子的。”石路子縮了縮脖子,“還有顧公子應該也能問,大人不會和他發作的。”

顧長明在後面聽得啼笑皆非的,他已經快成這些人的保護傘了,偏偏戴果子還特別不待見他,恨不得今天就把他給趕走。還說什麽關於他等師兄的全是套路話,根本就沒有這個師兄。

他比誰都心焦,師兄一天不出現,他必須要在曲陽縣多停留一天,這日子根本沒有個盡頭一般,純粹是在消磨日子。

戴果子知道是問不出什麽了,把手一松開,正色對顧長明道:“大人素來鎮定,肯定不是小事。”

顧長明有一句話沒說,肯定不是小事,還是難以企口的大事。他有種預感,可能這次孫主簿會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,也說不定。

他們兩個先行一步,從進了縣衙門感覺到了深深的低氣壓,那些留守的衙役都埋著頭不吭氣。戴果子一看這樣,也不用多問,知道孫友祥肯定是在書房裏,恨不得顧長明走得再快些才好。

“事情已經發生,你不要太心急,以免判斷出現偏頗。”顧長明在他身後不緊不慢的跟隨,還有幾個人似乎是故意走得慢,與他們拉開了一定的距離。

“我和你說,那不是你的至親,你才會說出這麽冷血的話來。要是你親爹出事了,你也能沈得住氣,你也能不心急不偏頗是不是!”戴果子就差指著顧長明的鼻尖發作了。

“家父失蹤兩個月有餘了。”顧長明熱別認真的回答他,“我也想找出家父的下落,然而一點線索沒有。半途又是師兄的事情,我沒有那麽想留在曲陽縣的,但是又不得不留下來。一個已經失蹤,我不想另外一個再出事。”

什麽?戴果子沒想到自己的烏鴉嘴說中了,剛才顧長明承認說他的父親顧武鐸失蹤兩個多月了。顧武鐸不是普通人,那是前提刑官,人脈廣,武功也不錯,怎麽會說失蹤就失蹤了。要不是他今天把顧長明給逼急了,顧長明那個性子,還是不會說,只會偷偷著急,一人上路尋找。

戴果子沈默下來,這個時候他已經說錯了話,再說什麽也是多餘,能做的就是擡起手來,用力拍了兩下顧長明的肩膀。

顧長明苦笑了一下道:“你也不用安慰,我相信父親還好端端的,只是不知道遇上什麽麻煩,他就是那樣的脾氣。”話雖如此,他的擔心與日俱增,還找不到合適的人商量一下,也是頭疼。

“等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,我們先等你師兄,再找你親爹。”戴果子頓了頓又道,“我不會和你鬧脾氣了。說到做到。”

“謝謝你。”顧長明忽然覺得把家中的情況和相識沒多久的戴果子說了,也沒有什麽不好。戴果子的反應讓他心口一暖,把一些細小的破洞都給牢牢的補上了。

“謝什麽,我什麽都沒做呢。”戴果子的手沒放下來,又重重拍了他兩下。

等兩人見到書房中的孫友祥,剛才緩解下的好心情,蕩然無存。孫友祥的臉色蒼白,明明是端坐在書桌之後。顧長明依然眼尖的看到他的手指在不住發顫,根本不受孫友祥自身的控制了。

戴果子顯然也看到了,孫友祥的眼角簌簌發抖,才半天不見,居然烙印般出了一道深痕。他踏前一步道:“大人,石路子說不清楚,到底是出什麽事情了,讓大人失態如此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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